「拆」出城市活力？

叶芙

　　「拆出友谊，拆出环境，拆出繁荣，拆出发达」的标语在数年前横亘于武汉市江汉路的工程围板上，以期争取大众对拆迁的支持与谅解。然而，连续四个当头的「拆」字，辐射出让人生畏继而抗拒的摧毁力量，就连各句末端具有和谐共存意象的字眼也无法过滤，刺痛当地居民的眼睛，撼动外来过客的心灵。结果，机械还未发出作业噪声，反对与质疑的音浪早已响彻云霄。
　　「拆」的确是目前国内不少地方政府作为推动城市发展和更新的重要手段，而拆迁决策的普及也毫无疑问受制度安排及诱因所牵引。跟政府意见相左的人士，因而经常本能地把探讨焦点置于决策背后的利益关係。摸清制度漏洞以防止决策偏差的意图固然可敬，但促成决策的力量不见得是判别政府行为正当性的充分依据。拆迁的好坏应从城市整体长远利益来衡量。
　　中华大地上不乏历史底蕴深厚的城市，当中自然拥有不胜枚举的美好事物值得珍惜爱护，可是保存并非毫无代价。致力于反对城市开发与更新，或许能令部分精致的旧建筑及周围景观继续焕发光芒，有助保护历史，不过新建筑物增长过慢，必然导致繁华的城市楼价居高不下，最终令城市丧失接济还未发迹的创意人才之传统功能，转化为富人方能负担的安身之所。这并非意味肆无忌惮的大拆大迁就是恰当合理，事实上其伤害不下于不切实际的发展限制。首先，大规模迁拆涉及一整个片区的土地被清除，当地赖以产生互信和社会控制等多种功能的公共生活网络需要长时间形塑，却在顷刻之间瓦解；其次，如果替代的新建筑不是全民共享的公用设施，城市空间往往转化为主要计划开发者的财产。因一次性大规模开发而需要引入的资金洪流，利用强大的能力谋取高回报，成本及巨额利润由租户和业主分摊支付。受社区欢迎但获利微薄的商店和工作室，无可避免遭到无情扼杀。
　　许多国际大城市的成功乃建基于明智的取捨，它们具备将新旧建筑巧妙融合的能力，这正是构成多样性之关键。多样性以混合使用作支撑，复杂的功能组合在不同时间注入不同人流，孕育繁华地区应有之活力与魅力，也为店铺提供市场。旧建筑在此贡献殊伟，其较低廉的使用成本有利低收益事业经营，而混杂的设计与楼龄足以应付生活成本与品味的多元要求；适度的新建筑替代，则使空间供应追上需求的步调，并提高维持城市文明所需之人口密度。
　　城市的生命力体现于持续不断的变化，回应当地居民以至外来人流的需求。不计代价、不惜一切的大规模拆迁固然不可取，如果背后涉及腐败行为更理应受谴责，但将城市兴旺归功于累积而全盘否定拆迁也不见得英明。后者与前者甚至具有共通之处，均存在将城市等同建筑群的倾向。事实上，城市本质是人的集聚，城市规划及相关行动应以瞭解和尊重人的生活为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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